华为中箭,超越贸易战
2018-12-09 11:08:1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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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:新浪微博

​作者:林雪萍(南山工业书院发起人,北京联讯动力咨询公司总经理)​​​

跳出贸易战思维 更多的狙击战在后

​华为高管在加拿大被捕,一时间牵动所有国人的心。作为国人最骄傲的华为公司,尽管一向谨慎低调,却终于被动中招。这次国民被彻底地震撼。

华为高管在加拿大被抓的时间是12月1号。当晚正是特朗普若无其事、谈笑风生地谈起美中领导的个人友谊和关税推迟。当时很多人甚至都松了口气,认为这是外交和商业谈判的一次重大胜利。这种结果,能够如此牵动大家的神经,说明所有人的视线,都被吸引到美中贸易战的松与紧之中。

这就漏掉了一个重要的线索。

华为这次事件,让这条线索变得无比清晰。中国人的视线被波动不已的贸易战所过度吸引了。贸易战之外,另有战场。美国对中国正在采取一个有计划的围猎:从四月中兴,十月福建晋华,到十二月的华为。

中国制造的高科技企业,都可能在靶场之中。

贸易战之外的第二个战场

一说美中关系,所有人关心的几乎都是贸易战。然而,对于美国而言,却绝非如此。贸易战并不是唯一战火正酣的战场,美国正在精心设计一个基于特种兵战略思维的冷箭战:针对中国高科技产业,定点瞄准。

笔者一直在强调,把中兴事件归为贸易战,完全是误判形势。它根本就不是贸易战,而是全新的第二条战线的放冷箭。这是一场全新的特种战,性质完全不同于大体量的贸易战。但后果却很严重。它是建立在精确的工业情报和精心锁定的战术细节上。它甚至是一种信心之战,中国必须清醒应对这种特种兵战。

四月份的时候,很多人都还觉得是因为中兴不合规而导致的结果,甚至说它幼稚。当时很多人还证明华为有多严谨。然而,中兴和华为的事情都不是贸易战的事儿,也不是一个企业一个企业的事儿。中国许多高科技产业在被瞄,10月底存储器新秀福建晋华,被美国商务部进行设备断供之后,370亿的投资立刻就打了水漂。

这背后,有美国商务部下属部门几百号人专门进行技术管制和监控。中国要想升级到中高产业链,需要进行全球价值链切换。而在切换的档口,美国正在通过强大的工业情报能力,寻找中国制造的漏洞。

量大面广的关税贸易常规战,国人的感受冷热不均。很多人甚至觉得这是国家要去谈判的事情,而企业承担的是一个平均分摊的后果。然而,点射中国高科技领头羊的特种兵战略,却能精准地震撼和动摇四方军心。华为高管被捕的消息所带来的巨大影响,不仅仅是中国国民的心态,在昨天日本的股市也引起了巨大的波动。国际第二的硅圆材料巨头日本胜高(SUMCO)、全球半导体产业最大自动化测试设备爱德万(ADVANTEST)和日本刻蚀设备巨头东京电子等半导体相关的大盘股,同时下沉5%~8%,小松工程机械和安川电机等被视为中国概念股的股票也大幅下跌。而与华为具有合作关系的软银集团一度下跌6%。

图1:东京股市大跌

乡村资本的高松一郎指出,“日本企业也难免被要求参与打压中国,这使得日本对中国高科技领域的投资都非常的谨慎。”

狙击中国高科技制造崛起的节奏,打击投资信心,这才是美国第二战场上最为凶狠的地方。

这些都与贸易战无关。

跳出贸易战思维,应对新战场

贸易战打到现在,让人过于精确计算贸易战的得失和对于中国GDP的影响。德意志银行、波士顿公司都对中国GDP的损失做过模型分析,他们最大的结论是,即使在最坏的征税结果上,中国仍然可以承受。然而,“放冷箭”的特种兵战略的破坏性结果,却很难评估。

然而,当下更要警惕的是,它似乎不在中国的备战清单中。

贸易战固然是一场商务谈判,但也是一场干扰战。 ​

从参加G20美中谈判的名单可以看出,中国认认真真地打算进行一场贸易的谈判。因为中方商务部的两名高级官员都在场。然而贸易战背后最重要的制造业的围猎,却被忽略了。引领中国制造业发展的部委,却并没有出现在现场。然而,美国第二战场却是以中国高科技制造企业为围猎的战场。从这个意义上讲,贸易战的硝烟,大大掩护了美国另外进行的一场冷箭战。

而本来不该出现在对话名单中的纳瓦罗,却是赫然在席。这是一个不祥之兆。

在这次G20峰会上决定,2019年1月1日暂时不加征关税,国内甚至有一阵欢呼,感觉贸易战似乎就要落下。然而,美国的声明说的很清楚,后续是否再加关税,取决于继续谈判的结果。而后续进行谈判的美国主谈判手,仍然是莱特希泽,这个当年通过“广场协议”搞“垮”了日本制造的人。现在,他看上去对自己的经验,很有信心:让三十多年前日本遭遇再次降临到中国。

很显然,当下这次三个月的休战,不过是一个双方都需要简短喘息的当口。但是,那些对谈判期待过高的人,恐怕要失望的是:它的结果,其实并不能改变第二战场的节奏。

当下最值得警惕的是,贸易战的反反复复,极大地牵制了中国决策的视线。大距离跑动,疲于应付;与此同时,美国特种兵战场,已经悄然开始围猎。而中国当下无论是精力,还是心力,往往都无法及时应付。

过于聚焦在贸易战,就会把美国针对中国的不可调和的遏制战略,定义为一场可谈判的商业利益,无非是代价的大与小。这将彻底忽略了美国双线作战的战略意图:在第二条围猎的战场上,中国的损失一点都不会小。

产业幼稚症,不是企业幼稚症

从本质而言,美国贸易战之外的遏制战,是以出口技术管制作为弹药库。管制主要是两个方向:一是国防,通过军方管制或者通过包括国际瓦协组织,来进行技术出口的控制;二是军民两用的,通过美国商务部的“出口管制清单”来实施。

这个清单,正是美国可以进行定向清除的关键支撑。它背后,则是基于美国成熟的工业情报体系。由于美国大量的工业基础调研工作,使得美国在对两国的工业家底的认识上,非常清楚。

而相反,由于工业情报的落后,中国制造很容易中招。

4月份,中兴事件; 8月1号,美国商务部公布出口管制清单,涉及到44家机构,重点受灾区就是航天科工、中国电科;10月中旬是中广核集团;10月底则是将福建晋华列入黑名单,这家生产存储器的设备还在工厂调试中,就被迅速断供;12月华为中箭。

为什么美国会计算得这么精准?实施作战计划的是商务部的产业安全局。四百号人,充满了各种懂工业、懂贸易、懂法律的全能人才,盯准全球高科技制造企业。而产业安全局下属的技术评估办公室(OTA),则每年都花费大量实践,评估技术先进程度、国内的技术的依赖度、国外技术的进展等。随后,美国商务部会把关键企业列入到出口管制清单上,目前中国有101个单位(及子机构)和个人,被列在这个黑名单上。这个名单,还可以随时拉长。而中国到现在,都没有这样的评估机构,因此,也无法为那些高科技企业提供系统的护航保驾。

这就是美国用产业成熟度,来挤压中国的产业幼稚症。华为7000亿产值,而且绝对是高科技公司,但也是这个脆弱链条上的一环。中国制造并不是单独的企业幼稚症,而是一个产业幼稚症。体量看上去很大,但背后的保障体系却很稚嫩。而中国制造要进入中高端价值链,背后必须要有健康的产业体系来保障——它远远超过了一个企业所能做的。要想应对凶狠的高科技遏制战,还需要更成熟的产业体系。

根据工程院和机械研究总院的“制造强国指数”,美国排名第一。但即使如此,美国制造业仍然天天在强调“国家供应链的安全”。而同样的话题,在中国却几乎处于边缘话题。供应链,永远被当做是企业的问题,而不是一个国家安全的问题。

不是大疆,不是中兴,不是海康威视,是否有过失的问题;也不是华为是否低调,是否5G领跑的问题。更大的战略命题是,中国高端制造产业要崛起,产业保障体系也要随之跟进。

这不是一个企业的战争。不是一两个阴谋论的细节。

这是一个国家制造业的战争。这是一个全产业链的防御战。

重新认识商业战争

在充满了对中国的指责的301报告出台之后的8个月,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(USTR)在11月份再次对这个基于单边主义301条款的报告,进行了更新。更多的“中国因素”成为攻击对象。中国的风险投资模式,也被列入其中。美国指责中国利用风险投资模式的开放性,来获取美国高新科技领域技术。专门投资科技新创公司的丹华资本(与华为高管被捕的同日,意外去世的美裔物理学家张首晟也是创始人)以及苏州市政府成立的元禾控股都被直接点名。

而美国商务部11月19日推出的出口管制的升级版清单的征求意见,AI算法、芯片、机器人、量子计算等悉列其中,面临封锁。更值得警惕的是,商务部已经宣布,将面向基础技术的管制清单升级的调研提上日程。这都是美国冷箭战的前期标准动作。更大的伤害波,将随之赶来。

划分第二条战线的意义在于,中国的应对不能只盯着贸易战,必须看到第二个战场的严重事态。这个战场同样是一个不对称战。如果说“贸易战”是一个数量上的不对等;而“放冷箭”的特种战,则是一个质量上的不对称战。而且更加不容易防守。

其实关税和贸易顺差,无论最后谈判到何种程度,中国制造都面临着美国高科技遏制战略的长期封堵。不能把贸易战,当成是一个快速解决的国际贸易包袱,它将是长期伴随中国制造发展的一块乌云。而更加隐蔽的冷箭战,则躲在秘密的角落,盯住中国高端制造。

丢掉速战速决的想法,跳出贸易战思维,中国制造不得不迎来前所未有的马拉松艰苦路程。中国制造成功升级的唯一生机,将依赖于一套全新的制造创新体系。这是一次最大的倒逼机制。窗口期,已经拉开。而那些花拳绣腿的创新体系,可以解甲休之弃置。而在此之前,苦日子是需要咬牙熬住的。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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